Sweet❤sweeT

第二天起床的时候，觉得一切还是如同往常，却又哪里都不一样了。

江波涛还是醒得很早。

他昨天在说过晚安以后又过了很久才睡着。粗略算一下，这一晚他可能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。出门在外，行程再休闲也不等同于度假，手机计步器上每天数字少说也能上万，身体不可能完全不觉得疲乏。

而且他还睡得不够沉，整晚不停地做梦，期间迷迷糊糊醒来好几次，都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。

所以从他起床以后，一直到洗漱完毕，都有些分不清昨天晚上的那些对话，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。

洗脸的时候，镜子里那张脸看起来有些憔悴，眼眶下面还隐隐有些泛靑。

照理来说，他此时精神状态应该是非常糟糕的。

可他偏偏觉得神清气爽。看着自己萎靡不振的模样想笑，刷着牙的时候还想哼歌，走路的时候脚步都觉得轻快。他的精神太过亢奋，像磕了药，完全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疲惫。

前不久才过了生日，年纪又长了一岁，手里还抓着青春的尾巴尖儿，但也越来越细。背着书包的孩子们都默认管他叫叔叔了，同龄的朋友们日常讨论的话题也开始逐渐向家庭和孩子转移，他的双亲从不断催促到不再催促，时间不停地过，他也为各种不同的事忙碌。退役以后新的生活，新的人生目标，新的事业，需要学习的新的知识，需要建立的新的人际关系。整个世界都是新的，唯一怎么也变不了的，只剩下心里那个不可能的人了。

他原本以为的，不可能的人。

原来这只是因为悲观和现实所造成的自以为是。

感谢上帝，让他们有机会澄清这一切。

周泽楷还在睡，特别沉，一动不动。

江波涛又蹲在床边看他，看了好一会以后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碰一碰他。他以前是不敢的，怕被发现以后解释不了。有很多合情合理的借口，但做贼心虚的人不敢用。

但现在就轻松许多了。

你看我做什么？因为我喜欢你。

你碰我做什么？因为我喜欢你。

我喜欢你，我还发现你好像也有同样的心思，所以我理直气壮耍流氓，无所畏惧。

但当手快要触碰到周泽楷发丝的时候，他突然又迟疑了。

他的手悬在半空，指尖却已经回想起了几天前唯一一次替周泽楷吹头发时的触感。不软不硬，又滑又顺。这个人真的什么都好，完美无缺。

他在很长时间里，一直都在心底这么评价周泽楷。

刚认识的时候，周泽楷还是一个有缺点的人。可时间久了，就开始挑不出错了。就算是吃完饭因为找不到纸巾就用袖口擦嘴，都说明这个人自然不做作又真性情，多么可爱。

这个人什么都好，完美无缺，只是不爱他。

所以那时候他想着，为了自保，能跑就跑吧，再迟就救不了了。

但原来跑了也没用。旧的没去，新的没来。兜兜转转还是遇上，在劫难逃。

然后他现在终于不想跑了。因为他发现，原来周泽楷也不希望他跑。昨天晚上都老实交代了，切断了后路。他现在伸出手，若是碰触到他，那未来就只能往前走了。

事到如今这好像也不是值得迟疑的事，那么此刻突如其来的迟疑，大概只能理解为某一种近乡情怯。

这是江波涛在几个小时以后才意识到的。

那时他和周泽楷一起坐在一间屋顶上铺满了花盆的小餐馆里聊天，周泽楷欲言又止了几次以后问他，“你为什么不叫醒我？”

“又不赶时间，多睡一会没什么不好啊，”江波涛说，“太累玩的不开心。”

周泽楷又问，“你几点起的？”

江波涛想了想，“大概是在你睡醒之前的两个多小时？”

周泽楷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下眼睑，“好黑。”

“但我睡不着。”江波涛说，“本来想趁着你还没起再补个觉，但静不下心来。”

周泽楷没有再问什么，点了点头，“哦。”

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会，服务员送上来一个小蛋糕。

“你点的？”周泽楷问。

“刚才去厕所的时候偷偷点的，”江波涛笑嘻嘻开始翻口袋，“语言不通鸡同鸭讲了好久，累死我了。”

周泽楷抿着嘴似笑非笑地看他。

“没有蜡烛，只有这个，”江波涛从口袋里掏出只剩半包的香烟，“有点污染空气，还是算了？”

“你抽烟？”周泽楷一脸惊讶。

“偶尔吧。”

“没见你抽过，”周泽楷说完，又补充道，“我是说这几天。”

“没什么瘾，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抽一点。”江波涛说，“这几天我都快把它给忘了。”

周泽楷笑，“忘了吧。”

于是江波涛又把烟放回了兜里，“那就省略这个步骤吧。”

可周泽楷还是很在意的模样。他伸手指了指江波涛的口袋，然后掌心一摊放在他面前，“给我。”

“烟？”江波涛有些疑惑地把那半包烟重新掏出来放进他手里，“你不会想试试吧？”

周泽楷摇了摇头，接过烟后直接站起身来，走到角落的垃圾箱边上伸手往里一丢。

“……好吧，”江波涛看着重新做回座位一脸若无其事的周泽楷，继续说道，“让我们开始下一个环节。”

周泽楷再次伸出手，摊在他面前。

江波涛在他手上拍了一下，“还没到。”

在周泽楷撇着嘴把手收回去的时候，江波涛拿起叉子轻轻敲了两下面前的盘子，然后唱道，“祝你生日快乐~祝你生日快乐~”

可惜才唱了两句，就被突然站起身的周泽楷用两只手一起捂住了嘴。

“心领了，”他脸都红了，“别唱了。”

江波涛唱歌的声音不算太大，但周遭几桌还是能听见的。虽然语言不通，但调子大家都熟悉。于是隔壁一位棕色头发的年轻人非常热情地笑着对周泽楷说道，“Happy birthday！”

周泽楷一脸尴尬地道谢，而江波涛捂着肚子笑个不停。

等他笑完，周泽楷已经在吃蛋糕了。

“你不问我要礼物啦？”江波涛问他。

周泽楷咬着叉子，“你忙，不打扰你。”

“其实没准备，”江波涛说，“毕竟原本没想到有机会陪你过，加上这几天情绪比较激动，都没想起这一茬。昨天提到生日礼物的时候我才想起来。”

周泽楷点头，“哦。”

“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怀疑，你昨天特地说这个，是不是故意为了提醒我？”

“不是你提的吗？”周泽楷说。

“我怎么记得是你。”江波涛疑惑。

毕竟也拿不出当时的录音，于是这成为了一桩悬案，两人有默契地转移了话题。

“总之，没来得及提前准备礼物。”江波涛说，“希望你别介意。”

“我很介意啊，”周泽楷这么说的时候，表情却是在笑，“我都送你了。”

“那我也送你个差不多的？”江波涛问。

周泽楷点了点头，“哦。”

“我怕你一转头就丢了，就像你丢我那包烟一样。都不需要走到垃圾桶，往窗外一抛就是了。”

“不会的，”周泽楷说，“我好好收着。”

“我送什么你都收着？”

“嗯。”周泽楷点头。

江波涛笑了，“真的是和你送我的一模一样的东西。”

他说完又把手伸进口袋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小包装，放在周泽楷面前。那里面是几颗形状和大小都有些像扁豆的颗粒，颜色很深，看起来黑黝黝的。

“会开花？”周泽楷问。

“会吧。”江波涛说。

周泽楷又问道，“是什么花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，英语太差了听不懂。只听明白老板说blossom in summer，应该是夏天开花的吧。”江波涛说，“这家店外面摆的那些花盆里种的就是这个，你可以期待一下长出来会事什么样。”

“是红的。”周泽楷说。

“你认得出？”江波涛惊讶。

“猜的。”他说着又笑了，“大概这么大，特别好看。”

他在江波涛面前比划了一个拳头的大小，等江波涛看过以后又把手收回去，按在胸口偏左的位置。

“在这儿。”

江波涛也跟着笑了，“还没到夏天呢。”

“到了。”周泽楷说。

他说完后，把那个小包装拿了起来，却没有收好，而是一直握在手里。

从左手交换到右手，还时不时低头看一眼，每一次都会笑。

江波涛看了他好一会，低下头趴在了桌子上，小声说道，“真快啊，原来已经是夏天了啊。”

 

 

END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