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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波涛在隔了许久以后，才重新把视线投到面前的房顶上。

原本雪白的墙面因为没有开灯而看起来灰蒙蒙一片，甚至让人分不清距离的远近，恍惚间以为自己看着一片虚空。

“我没有装，”江波涛说，“我其实是真傻。”

他说完就笑了起来。

不止是傻，他还胆小如鼠。所以读不懂，也不敢去猜，或者猜到了，还不敢去信。

于是他们在这些年里，绕了好大好大一个圈。有多大呢，大概半个地球吧。

他笑完以后坐起身来，打开了灯，回头看向周泽楷。

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周泽楷一瞬间眯起了眼睛。他抬起手稍微遮了一下，然后皱着眉问道，“……你干嘛？”

江波涛身上只穿了件充当睡衣的T恤，突然从被子里钻出来有点冷。于是他把又把被子提起来，裹住了自己的身子，只露出一个脑袋。他坐在自己床上，盘着腿面对着周泽楷，身上还裹紧了被子，看起来模样非常古怪。

周泽楷在眼睛终于适应台灯的光线后终于把手放下，表情像是正在忍着笑，“你到底干嘛呀？”

“我这个人，其实很有很多缺点的。”江波涛说完，又咽了口唾沫。

他想他现在的神情大概会显得有些紧张。

不止是神情。刚才他躺在枕头上，脑袋转来转去，起身的时候又忘记伸手整理一下，现在发型一定也会看起来很滑稽。

但好像这也没什么不好的。他现在看起来很糟糕，但就算这样，他还是希望此时此刻，当他想要把那些话说出口的时候，他们能够清楚的看到彼此。

“我这个人闲着没事就喜欢想很多，但其实都是在瞎想。很多问题上盲目乐观，但有些时候又特别悲观。经常自以为是，但应该自信一点的时候又变得特别怂，自己也觉得没出息，但改不掉，一定要给自己留后路，然后只顾着往回看反而哪里也去不了。总爱专注一些无聊的事情，笑点还特别低，不够熟悉的人才会觉得我看起来聪明。虽然爱交际，但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，却连正正经经的恋爱都没怎么谈过，只有暗恋的经验特别丰富。”

周泽楷躺在床上，只露出脑袋和肩膀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，安静地听他继续往下说。

“……而且，在你面前一不小心就会掉智商。最严重的那段时间里，只要和你单独呆在一起，说话会紧张，不说话也会紧张，紧张了以后又开始乱说话，说完回过神来觉得后悔，但回忆一下连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。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在面对你的时候就会看起来特别特别愚蠢。”

“现在也会？“

“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，我用了很久很久才开始变得习惯起来，但至今也没能完全免疫。前几天刚遇到你的时候，差点就又犯病了。我那天晚上做完了攻略，躺到床上半梦半醒的时候还在迷迷糊糊地想，我刚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，会不会不够自然，有没有又乱说话。然后发现真是完蛋，怎么好像想不起来了。“

“因为你困了。”

“清醒地时候也差不多，所以我现在对你说每句话，都会偷偷斟酌一下。”江波涛说，“程度大概比最早犯病的时候轻一点，但要比我们断了联系之前再稍微重一点。”

“哦，”周泽楷点点头，“所以，你到底记不记得刚才说了什么？

“记得，记得特别清楚。”江波涛又伸手，把被子拢得更紧了一点，“……我在说我喜欢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周泽楷瞬间睁大了眼睛。他原本一直看着江波涛，还带着笑。现在他的视线并没有移开，只是有些发愣。

“你赶紧说点什么吧，”江波涛终于忍不住侧过了头避开了同他的对视，“我现在紧张的快要死了。”

但周泽楷并不配合。他还是不说话，也没有说话的意思。他在惊讶过后抿紧了嘴唇，然后伸手拽起了被子捂住了半张脸，只露出了两只眼睛，依旧牢牢地盯着江波涛的面孔。

“这是我今天第三次说了，”江波涛说，“我是真傻，你才是在装。”

周泽楷在被子底下摇头，“……我没。”

“别遮了，”江波涛舒了口气，然后低下头笑了起来，“你声音都在飘，想笑就笑呗。”

于是周泽楷就真的笑了起来。他还是没从被子里出来，笑得有些压抑，但眼睛眯得很细很细，整个人都有些带颤。

江波涛被他笑得脸都开始发烧，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把灯打开。

“……我后悔了，你还是别笑了。说点什么吧，”他说，“看在我已经先认输的份上。”

但周泽楷不听他的。

他干脆又把被子再次拉高，盖住了整个脑袋。现在从江波涛的角度看过去，就只能看到一点点黑漆漆的头发了。彻底把自己圈住以后，他甚至不再克制，笑得比之前更大声了。

江波涛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非常脱力。

他伸手把台灯关掉，然后躺回了床上，“好了好了，时间也不早了，都早点睡吧。晚安。”

“别啊。”周泽楷终于把被子掀开了。

“我现在特别想死，你让我安静的躺一会。”江波涛说，“什么后路都没给自己留了，你就这样对我。”

“……不是啊，”周泽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，“我觉得你很好的。”

“谢谢你的好人卡。”江波涛说完，学着周泽楷方才的模样，也把自己盖进了被子里，“晚安。”

然后他隔着被子听到隔壁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，紧接着周泽楷又开口说道，“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“哦，你觉得我不好。”江波涛说。

“没有啊，”周泽楷说，“也不觉得你傻。”

“谢谢你的安慰，”江波涛说，“不过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，我微博上还留着证据。”

“……你快删掉。”

“我不，我要留着作纪念。”

他刚说完，就有人伸手扯他的被子。

周泽楷大概是真的挺急的，甚至干脆下了床。

江波涛反应不及时，被子瞬间被掀了起来。台灯又被打开了，周泽楷站在他床边，手里提着被子俯身看着他，只是原本担忧的表情在两人视线对上以后立刻僵住了。

“……你在笑什么？”周泽楷说话的同时还皱起了眉头。

江波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一点，“……我被气笑了。”

“逗我好玩吗？”周泽楷又问。

“……呃，还好吧，”江波涛说，“一般好玩，不算最好玩。”

周泽楷把被子按用力按回他脸上，然后爬回了自己的被窝，伸手关掉了台灯。

“生气了？”江波涛在一片漆黑中往周泽楷的方向看过去，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，一动不动的。

“没。”周泽楷说。

“真的？”江波涛说，“你让我酝酿一下，我想想怎么道歉显得比较有诚意。刚才和你说了，我这个人面对你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胡说八道，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。”

“真的没，”周泽楷动了动，像是翻了个身，“我就怕你误会。”

在江波涛有些发愣的时候，他又轻声笑了起来。

“没有就好。”他说，“晚安。”

 

 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