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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泽楷第一次存下江波涛的手机号码，是在他连续三天都在校门口偶遇江波涛然后一起回家以后的晚上。

那天江波涛推着自行车陪他一起走在人行道上，聊着荣耀相关的话题。

再内向不爱说话的人在聊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都会变得积极起来，更何况江波涛非常善于引导话题。等走到不得不分开的岔路时，周泽楷还有些愣神。

以前从来没觉得这段路如此短过。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多磨蹭一会的时候，他接到了一个电话。

来电是一个没有储存过的号码，但接起来以后发现对方理论上应该不算是个陌生人。

电话的那一头，传来姑娘有些压抑的声音。她问，周泽楷，你现在人在哪里？

周泽楷老老实实告诉对方自己在回家的路上以后，对方沉默了很久，问他能不能见上一面。

等挂了电话，江波涛看着他有些为难的表情，问道，“女朋友？”

周泽楷点了点头。

江波涛一脸了然，“你们要见面？那我撤了，不打扰你们。”

在他打算骑上自行车的时候，周泽楷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。

江波涛有些不解的看着他。

周泽楷犹豫了几秒以后，放开了手，“没事。”

然后他对江波涛笑了笑，“再见。”

江波涛骑上了车，回头问他，“你们约在哪里？”

“学校对面小区的花园。”周泽楷说。

“那你岂不是还要走回去？”江波涛说完，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后座，“上来，我载你过去。”

江波涛的自行车后座，其实根本没有座位。

周泽楷一路站在后边，双手搭在江波涛的肩膀上，头发被风吹得乱飞，感觉还挺新鲜。

江波涛蹬着车，问他，“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和她一起？”

周泽楷有些无言以对。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，所以随口轻声“嗯”了一下当作回应。

风声把他的声音吹跑了大半，江波涛略微回过头来问，“你刚才说什么？我没听清。”

“你看车呀。”周泽楷作为乘客，对司机不负责任的行为表示了抗议。

十几分钟的步行距离骑车回去也不过是两三分钟的事。

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以后，站在小区门口的周泽楷有些郁闷，“怎么这么快。”

“你不想见到她么？”江波涛看起来挺好奇的。

“……很麻烦。”

 江波涛看着他，“你不喜欢她么？” 

这要怎么说呢。

周泽楷犹豫了许久，才找到了恰当的词汇，“……我们不熟。"

"哈？”江波涛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，“那为什么会在一起？”

“不然更麻烦。”周泽楷说。

江波涛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，“你这是什么思路？”

周泽楷抓了抓脑袋，把方才被风吹乱的头发揉的更乱了。

因为拒绝很麻烦，拒绝以后被死缠烂打也很麻烦，反正就算答应了用不了多久对方也会主动和他分手，而在此期间面对其他追求者可以坦荡的告诉对方，“对不起，我有女朋友了。”

所以有人表白，他总是接受的非常干脆，之后便冷处理任其自生自灭。

江波涛目瞪口呆，“所以这才是真相？”

“什么真相？”周泽楷不解。

“一些关于你的……不太好听的传言，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。”

周泽楷确实不想知道，与其说不介意，不如说根本无所谓。

但他有点在意江波涛一直以来怎么看他。

他们回程不过用了几分钟，但站在小区门口聊天却用了好几倍的时间。

“还不进去？”江波涛问。

“……”周泽楷无奈，“哦。那，再见。”

在他转身要往里走的时候，江波涛伸手拉住了他。

“等等。”江波涛说完，用手指帮他把头发顺了顺，“好了，刚才乱七八糟的，你这样进去人家看到要笑。”

“……谢谢。”

“需要很久吗？要不我等你出来吧。”

周泽楷点头，“很快的！”

可惜事情发展并不尽如人意。

按照以往的经验，周泽楷觉得自己会被对方数落一通，之后或者干脆利落的被甩，或者被要求拿出更端正的态度。

但眼前的姑娘一直在哭。

她捂着脸，眼泪沿着手指和脸颊往下滴滴答答，整个空间只剩下她抽泣的声音。

他们确实不熟，眼前对方哭泣的样子就更陌生了。周泽楷唯一有印象的，还是大半个月以前自己点头时对方满脸笑意的样子。

周泽楷站在她面前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
于是他只能再一次重复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语，“对不起。”

然而对方却哭的更厉害了。

两人站在小花园的角落里，身边时不时有人经过，都免不了多看几眼。几个阿姨甚至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交头接耳起来。

周泽楷觉得头痛。

随着时间的流逝，天色一点点变暗。周泽楷开始走神，想着不知道江波涛是不是还在小区外等着，会不会嫌他太慢。

这么想着的时候，他抬起头往小区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。然后他看到江波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，坐在花园另一边的长椅上，靠着柱子看着他。

天色昏暗，从周泽楷的角度，完全看不清江波涛的表情。但江波涛显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，抬起手来挥了挥。

周泽楷用眼神向他求救，而对方只是摊手耸了耸肩，表示自己不太方便插手。

他咬了咬牙，干脆直接对着江波涛的方向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音量喊道，“那么巧，你也在这儿啊。”

面前的姑娘一下止住了哭声。

江波涛有些无奈的走过来，假模假样的打着招呼，“哈哈，是啊好巧啊。你们这是……呃，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？”

姑娘哭得太久，就算停下了气依然有些不顺。

“没别的事……我先走了？”周泽楷说完向着江波涛的方向靠了一步。

对方显然被他没良心的举动惊呆了，瞪大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。

“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？”她问，“你对我？怎么想的？”

“……”周泽楷不知要如何回答。

“我真后悔当初喜欢上你。”她说。

周泽楷问她，“那，要分手吗？”

回程的时候江波涛没有载他，而是再次推着车陪他走在人行道上。这样一来他特地留下来等周泽楷似乎就失去了意义，但周泽楷并不介意。

“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嘛，”江波涛说，“我以为你会更无所谓一点。还是你担心分手的消息传出去以后，又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门来？”

周泽楷摇头。江波涛也未免把他想的太没心没肺了一点。

但被提醒了以后，他确实感到更头痛了。

“如果之后又有人追你，你还会答应么？”

“……不知道。”周泽楷说。

“对你而言对象是谁其实不重要吧，只要不麻烦就好。”

周泽楷没有否认。

“那你不如考虑考虑我？”江波涛说，“如果你有一天要分手，我保证不会拖泥带水。”

当时的周泽楷脑中第一反应，其实是“可是你又不能做我的挡箭牌”。

要是那时拒绝他就好了。

在他和江波涛分手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他时常会梦见那个早已记不清姓名的女孩哭泣的样子。

梦里的他和那天一样，一声一声向她说着对不起。

对不起，当时的我太幼稚，不懂原来会那么痛。

但老天爷总是公平的。他偶尔会戏谑的想，这世上可能真的有报应这回事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