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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九点，周泽楷在宿舍里无所事事，又不想太早休息，于是决定去隔壁找江波涛消磨时间。

一推开房门，坐在电脑前的江波涛回过头来，把周泽楷吓了一跳。

他看着江波涛满脸的泪花，紧张地问道，“怎么了？”

江波涛顿了一下，然后立刻用原本就握在手里的纸巾擦了擦脸，还擤了下鼻涕。

“没事啊，”放下纸巾，他的表情又变得轻松自在起来，“刚才一直打哈欠。”

周泽楷半信半疑，走进了房间，把视线投向了江波涛面前的电脑屏幕。

画面上播放的是他前阵子也刚看过的电影，目前正在进行的剧情是主角小队要去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。大家心知肚明此去凶多吉少，临行前无数同志聚集起来给他们壮行。

气氛激昂且悲壮，确实是有几分感人。

“这片子太无聊了，”江波涛说，“看得我犯困。”

他说完伸手便把播放器给关了，然后抬头对着周泽楷微笑，“找我有事儿呀？”

周泽楷迟疑了片刻，还是没把他心里的疑惑说出口。

“没事做才来找你。”他说。

江波涛笑得更开心了，“好啊，我也正无聊呢，联机吗？”

“我可以陪你看刚才的电影呀。”周泽楷说。

江波涛严肃地摆了摆手，“不看那个，又不好看。”

“我觉得还挺感人的。”周泽楷说。

“你看过啊？”江波涛说，“那再看一遍有什么意思，还是来联机吧！”

等打了几局游戏，休息间隙江波涛突然问道，“你觉得那电影很感人啊？”

“是啊是啊，”周泽楷点头，“你看的那段，特别戳人。”

江波涛若有所思。

“挺好看的。”周泽楷再次补充。

“看哭了吗？”江波涛问。

周泽楷低下头忍住笑，“那倒没有。”

“……来来来，快点开始下一盘，我要复仇了！”江波涛立刻转移了话题。

周泽楷觉得心痒痒的。

可惜那之后他主动邀约好几次，江波涛都不愿意陪他一起看电影，什么片都不看。

受挫次数多了，周泽楷开始真情实感地郁闷起来。

他在江波涛又一次拒绝了他的邀请后没忍住，直接皱起了脸，“……我是不是好烦？”

江波涛迟疑了半秒钟，问道，“你有什么想看的喜剧片吗？”

一起坐在电脑前时，周泽楷看着桌上那一大堆零食，觉得这样的进展完全偏离了初衷。

但和江波涛坐在一起对着屏幕边吃边笑也是非常愉快的事情。两个人对着屏幕嘻嘻哈哈，一直到卖了快一个小时蠢的男主角开始回忆悲惨童年。

剧情穿插特别生硬，强行煽情，不止无法让观众入戏，还有些尴尬。
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。”江波涛小声嘀咕。

周泽楷点着头随意往身边一看，惊呆了。

双眼湿润泛红的江波涛吸了吸鼻子，“我去下厕所。”

他说完起身便走，留下还在愣神的周泽楷坐在原位，小心肝儿砰砰跳。

“我真的不太喜欢看电影。”江波涛说，“不然你有什么别的找我事情，随便什么事，我保证奉陪。”

周泽楷一时想不起什么特别想做的事，但又想要江波涛陪他。他苦思冥想了半天，问道，“你喜不喜欢吃火锅？”

于是在接下来的休息日里，他们俩开车越过了大半个S市，跑去郊区一家据说很美味的火锅店尝鲜。

以往也不是没有两人单独出行过，但周泽楷总觉得这次意义有点儿特殊，全程静不下心来，坐在锅前一抬头看见对面的江波涛就抑制不住紧张的情绪。

“不舒服？”江波涛问。

周泽楷摇头。

“太辣了？”江波涛又问。

周泽楷还是摇头。

“你不会已经吃饱了吧，”江波涛惊讶，“这不是你应有的战斗力啊。”

周泽楷郁闷。

他刚想说什么，旁边突然传来小孩儿嚎啕大哭的声音。

两人一起转过头去，看见隔壁桌一个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个破了口的熊娃娃，眼泪汪汪，“它死了，它再也不会和我好了！”

家长在一边哭笑不得地猛劝，但效果不佳。

“你不要离开我！不要离开我！”小姑娘抱着熊，口齿不清，语气哀伤得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。

周泽楷被逗乐了，转过头来对着江波涛说，“好可爱哦。”

刚说完，就愣住了。

江波涛的眼眶红红的。

“……你，眼睛不舒服？”周泽楷试探性地问道。

“呃……”江波涛一脸尴尬地伸手揉了揉眼睛，“锅太辣，熏的。”

小姑娘终于在家长“回家给它缝好再睡一晚就没事啦”的安慰中止住了哭声。

而江波涛在被周泽楷问过以后全程低头还试图用手挡住脸。

周泽楷小心翼翼地再次问道，“真的没事啊？”

“没啊，”江波涛已经恢复了正常，“就是刚才突然被辣呛了一下眼睛，已经没事儿啦。”

周泽楷不信。

但他决定给不愿意老实承认的江波涛留一点面子。

“那……我们出去走走吧？”他说。

两个人在晚上肩并肩走在江畔，让今天的行程看起来愈发像是一场约会。

江波涛趴在栏杆边问道，“你一路上到底都在高兴些什么？”

“嗯？”周泽楷窘迫了一秒钟，然后立刻说道，“因为……高兴啊。”

这回答有说和没说一样。

但江波涛看起来并不在意，甚至也跟着笑了起来，“哦，这样啊。”

“还因为……知道了你的一个小秘密。”周泽楷又说。

“什么小秘密？”江波涛问他。

周泽楷笑着摇头，“不告诉你。”

“太不公平了吧，”江波涛说，“知道了我的小秘密，还想保留你自己的小秘密。”

“真想知道？”周泽楷问。

江波涛没有立刻回答。他靠着栏杆，想了一会，才说道，“关于你的所有事，我都想知道。”

周泽楷原本想好了要调侃他的话，一下子全卡在了喉咙里，说不出来了。

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变红了。

“有些话本来不想那么快就说的……”江波涛转过头来看他，“但真的好难忍住啊。”

“说……什么？”周泽楷问。

“我的另一个小秘密，”江波涛说，“想知道吗？”

他的眼神认真极了，在夜色中瞳仁看起来蕴着一层水汽，映出的光点也跟着摇摇晃晃。

周泽楷没回答他。

周泽楷深吸了一口气，然后说道，“我好像喜欢上你了。”

江波涛顿时愣住了。

然后他在周泽楷讶异的目光中眼泪夺眶而出。

“吓到你了？”周泽楷手足无措，“我、我以为你是想和我说那个……才……才……”

江波涛转身袖子擦脸，“不是不是，是风吹的。”

现场安静了片刻后，他才终于又转过身来，伸手抱住了周泽楷，“这世界真是巧得让人欣喜。”

但周泽楷却偏偏要破坏气氛。

“风还在吹你眼睛？”他有些好笑地问道。

“……咳，”江波涛尴尬，“这风真是太讨厌了。”

江波涛坐在车里一脸悲痛，“你说过不笑我的……”

坐在副驾驶上的周泽楷捂住了嘴，“没笑，真的没笑。”

“我也不想的啊！”江波涛无奈，“从小就这样，根本控制不住，和开关坏了一样。我一直都觉得这是因为名字没起好。”

“哦哦。”周泽楷捂着嘴点头。

“其实上次那片子，我是真的觉得很愚蠢，”江波涛说，“但我的泪腺不受我的理智控制，我也很无奈啊。经常一边掉眼泪一边在心里疑惑自己到底在哭什么，都快精分了。”

“嗯嗯嗯。”周泽楷继续点头。

“我在幼儿园的时候，随便哪个小朋友只要一哭，我就必然跟着一起哭。”

周泽楷感叹，“……那么可爱！”

“哪儿可爱呀，从小被笑到大。我身边根本不能有人哭，不然不管我心里在想什么都会立马跟着飙泪，”江波涛叹气，“你知道我泪点低到什么地步吗？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嫌你烦，我看着你那表情都差点绷不住。”

“噗……”周泽楷还是没忍住。

“连你也嘲笑我，”江波涛自暴自弃，“反正现在你已经知道了，你再笑我就哭给你看。”

周泽楷激动，“好呀好呀！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真心的？”

“……想哭了吗？”

“你刚才还说喜欢我？”江波涛绝望。

“现在也喜欢你呀。”周泽楷一脸真诚。

江波涛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，“你是不是就喜欢看我掉眼泪？”

“呃……”周泽楷移开了视线，“别的地方也喜欢的。”

江波涛叹气，然后伸手发动了汽车，“气得我都快哭了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“所以我决定快点回去，”江波涛踩下油门，“然后让你对着我哭。”

周泽楷眨了眨眼睛又抿紧了嘴，不吭声了。

FIN。